福源灏大门
□ 黄兆华
今人把富顺县民居豪宅福源灏比作沱江畔的一颗被遗忘的明珠,笔者认为恰如其份,因为它是富顺县目前唯一保存基本完整的清代庄园建筑,其规模和格局,即使在全川也为数不多。10多年前,即被四川省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单位。最近还获悉,自贡市又将其列为第九批“国保”申报推荐单位。
笔者与福源灏多少有点缘由。上世纪五十年代,笔者曾一度在设置于此的一所学校就读。其间,有意或无意的接触到一些“富顺通”或原福源灏陈氏族人或曾经在福源灏当佣人的后辈或昔日福源灏的“佃客”(租用耕地的农民)的后裔,从他们摆谈“龙门阵”中,了解到了不少有关福源灏的枯荣跌宕、起落沉浮。笔者从小就有对人文历史“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癖好,特别是对一些古老建筑情有独钟,对民间文学更是十分痴迷。因此,笔者曾经把“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的福源灏比喻成“近代大观园”,藉以表达对福源灏民居大宅多元人文的认知。
福源灏院内一角
福源灏前身为“凤凰庄”
福源灏兴建于清代乾隆年间,由一邓姓茶商所建。据传,动工之先,该茶商请了一帮阴阳先生辗转于沱江中、下游一带“撵地”(物色风水宝地),耗时年余,最终选定在与富顺县城一江之隔的棬子坝建造府第。此坝中心地段奇妙突兀出一脉浅丘,远观如凤凰展翅,近看似一把坐北朝南的“太师椅”,四周田原毗连,庄家四季色彩纷呈,犹如美丽的凤凰羽翼。落成于丘脉腹心的邓宅,为取其吉祥,因而冠名“凤凰庄”。
至嘉庆初,邓氏家道中落,凤凰庄易主,被狮子滩(现狮市镇)富豪、官宦人家陈姓人买下,并更名为“福源灏”,寓意大富大贵源远流长。光绪初,陈姓后人将福源灏进行改扩建,先后耗时17年,建成前院、正院、左侧院、右侧院、新花厅等五大院,共99个房间、48个天井(曾讹传108个)。天井里置有雕刻精美的大石缸,既当消防设施又作养殖观赏鱼之用。花坛内一般都栽植有紫薇、桂花、桂圆、菩提等名贵花木。上世纪五十年代,笔者还看到不少栽植在天井里的菩提树已高过房檐的情景。特别是进大门的第一个大天井里,左右对称的两棵有一人抱粗的银杏树最吸引眼球。据介绍,此为雌雄二树,每当深夜子时开花之际,毫光四溢。
豪宅内,还建有呈左右对称的两个戏楼,其中一个专为男人赏戏之用,另一个则是专供女眷观戏而为。且专门养了两套“戏班子”,常年为其演唱川剧。笔者小时候,在富顺城常看到一个疯疯癫癫、邋遢的老头,周旋于茶房酒店或行走在街沿,手舞足蹈,自娱自乐地哼着川剧锣鼓曲牌,讨要个个钱,既滑稽又可怜。据一些知情人讲,此人原是福源灏陈家的公子哥儿,一个“川剧迷”,晚境凄凉。
另外,豪宅内还建有一座独成体系而又别致的绣楼庭苑,专供千金小姐享用。可是,素来标榜以仁恕孝悌传家的福源灏,却曾经上演过惨绝人寰的一幕。某年,起居于绣楼的一位千金小姐因“红杏出墙”被丫环发觉。为使“家丑不可外扬”,主人竟将该丫环捆绑起来,全身浇淋桐油,活活将其烧死在绣楼底层的一间屋里。上世纪五十年代,笔者看见此屋的三合土地面上,还留有当初焚烧丫环时因浸渍而成的印痕。由此,可想象当年在此发生的事情,有多么的恐怖惨烈。
福源灏的当年盛景
豪宅四周围墙高峻,全以条石和青砖砌就。围墙上除嵌有用陶瓷片拼雕成的正方型、长方型或圆型、椭圆型的典雅窗檽外,更凿有便于枪炮发射的孔洞等防御工事。据传,晚清云南昭通牛皮寨“响马”李永和、兰朝鼎带领的“大顺”造反军,对福源灏的坚固设施也无可奈何。在豪宅外左面,还有一口石砌、约3亩多的荷花池,池边有观景台、垂钓墩和水榭凉亭。豪宅背面的缓坡地段,有占地约10余亩的后花园。园内奇花异卉争妍。上世纪五十年代,笔者和同学们于课余时,时常在此嬉戏于参天古木之下。
出豪宅正大门,便是一个十分宽敞的三合土大坝子,大坝尽头濒临沱江。江边建有一个有99级石梯的码头。当年,码头竣工后不久,竟有好事者从江对岸观看,只见此码头的石梯犹如一把利剑,不偏不倚直向豪宅朝门(正大门)刺去。福源灏主人听闻后,便请勘舆家支招。于是,将伸直的石梯三折并稍作错位,破除剑型而达到迴避“罡煞”的目的。此码头至今尚存。
200余年来,先后有不少人特意到福源灏,洞观其神秘色彩和考察其形胜地貌。清末民初,自流井盐业巨子、儒商王和甫在糍粑坳(今自贡板仓工业园区)湾头兴建玉川公祠(现王家大院)时,也曾对福源灏的建筑布局进行过考察和借鉴。清朝中叶,在福源灏沱江对岸柿子岭上的陈氏族人也在变幻福源灏蓝图的基础上,造建福成灏民居大宅,只是规模逊于福源灏。
福源灏鼎盛时期,夜间专门有更夫巡逻各院,鸣金报时,提示院内人们合理作息。透过此现象,可想象出此豪宅之阔大。抗日战争时期,为躲避日寇飞机轰炸,富顺县衙曾经一度搬迁到此。上世纪五十年代,笔者还看到了该衙门大堂律定使用的“肃静”“迴避”之类的鸾舆牌匾堆弃在一个偏僻角落。在福源灏兴盛时期,每年端阳节,富顺县城关都要举行龙船大赛,抢鸭子、抢彩球。每一支龙舟都会争先溯江经关刀堤、夺锦洲、龙岩沱,再直抵福源灏码头去恭贺领赏。而福源灏预先就在码头布置华丽彩棚,摆设佳肴美馔,等候龙舟的到来。当龙舟纷纷抵达之际,岸边鞭炮震天响,福源灏的主人焚香秉烛祭奠屈原,然后分别给划龙舟的人敬酒、赏银。每年秋收后,福源灏朝门前的大坝上,都要搭起敞棚,昼夜开“流水席”,让从四面八方挑黄谷来交租的佃户们尽量吃喝,而一些贫民、乞丐也往往趁机赶来混吃一场。
福源灏的奇异趣事
在福源灏发生过一些看似荒诞而传奇的事情。比如,某年,一“金刀客”潜入福源灏行窃,撬开“夹墙”取出不少金银宝物。但由于豪宅内部结构复杂,加上家丁看守严密,陌生人很难有机会走出去。此“金刀客”只好隐匿于大伙房的天花板上,深夜,才从天花板上爬下来偷橱柜中的冷食充饥。历时几个月,始终无机会溜走。后来,实在熬不过了,“金刀客”干脆主动向主人求饶请罪,并要求为主人效忠一辈子。而事实证明,此人后来还真的成为了福源灏的忠实奴才。又如,某年夏天,福源灏的一个佃户牵着一头水牛在福源灏脚下的沱江浅水区滚澡。不多时,水牛惊起,往岸上猛冲逃命。原来,牛尾上拖着一条异常肥大的鲢鱼。佃户从牛尾上取下鲢鱼,过秤一称,竟有30多斤!佃户随即将鲢鱼抱去孝敬福源灏主人。主人一番夸赞后,就吩咐佃户代他将鲢鱼放生于福源灏脚下的沱江里,以积善增寿。事后推测,可能是因为牛尾巴上沾糊了一些饲饵、牛屎之类,吸引了馋嘴鲢鱼前来吸食。在吸食中,大鲢鱼的牙齿被牛尾巴上的须毛缠住了,越是挣扎就越缠越紧,致使水牛惊恐万分。此事一时成为坊间趣谈。
又如,某年,福源灏的一千金小姐在出嫁后的第三天,偕新婿“回门”拜谒父母。当轿子刚抵达福源灏大门之际,新婿穿着的裤子突然从腰间滑落。在场人一片哗然,新婿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不过,还好在轿夫们巧妙的掩护下,才解除尴尬之情。随即,“回门”礼仪也照常举行。但谁又会料到,新婿打道回府后的当日,就自缢身亡。新娘从此也成为悲剧的主角,发誓为夫君守节到老。几十年后,当此寡妇去世后,夫家族人为旌表其忠贞,特为之修立贞节牌坊。
(本文图片由富顺县文物局提供)
编辑:范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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