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贡网讯(记者 蒋周德)荣县长山镇“小竹海”花龙沟,秋高气爽,凉风阵阵。
“没有艳丽的花朵吐出芬芳,没有娇嫩的叶片让人爱怜,没有奇异的造型让人惊叹,却成片成群地生长在这里,不枝不蔓,径直向上,昂扬出勃勃的生机……”人群中,有人在手机上写下这样的文字,有人用手机拍下这样的美景。
这是荣县农民作家协会组织的采风活动。
20多名会员,有的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土地和庄稼,有的在县城打工,难得休假一天都要赶回老家从事早已熟稔的稼穑。他们一边耕耘着脚下这片养育他们的热土,一边坚守业余文学创作这片心灵的沃土。他们的文字,有些虽然稚嫩,却保留着泥土的芬芳和野性生长的力量,就像用相机拍下的真实的农村生活。
打小写日记,陈秀容的文学梦想已是陈年老窖
“在农忙的每个间隙里/我们用长满老蛮的粗糙双手/夜夜在手机上点击渴求的梦想……”2014年5月,荣县双石镇农民文学创作组,变更为荣县作家协会农民创作分会,新会员陈秀容由衷地创作了一首诗歌《用文字照亮行程》。
陈秀容生长在荣县东兴镇埂子村,四川电视台《金色童年》引领她对文字情有独钟。
“那是一档以朗读小学生优秀作文为重点的电视节目。”陈秀容回忆说,上世纪80年代末,她上小学,总会准时守在电视机前,沉浸在别人的文字里,任凭父母叫喊,充耳不闻。
哥哥姐姐偶尔会拿些报纸回家,陈秀容总会认真阅读副刊上的文章,还把自己喜欢的句子恭恭敬敬地摘抄在本子上。几年下来,积累了几本名言佳句。
上初中第一周,老师安排写一篇自我介绍的作文。“‘语言活泼,条理清晰,一个稚气末脱的中学生跃然纸上……’老师不仅在我的作文末,用显眼的红色粗笔做了这样的批注,还当作范文在班上大声朗读。”回忆这事,陈秀容颇有几分自豪。
陈秀容对作文产生了浓厚兴趣,并坚持写日记,至今未停歇。她在日记中释放压力,倾泻烦闷,排遣辜负父母殷切期望的负罪感……她的一本本日记就像是一本本书,有书名、序言、目录、标题、后记。
坚持阅读和写作,陈秀容练就了众多同龄人望尘莫及的文笔,但终因严重偏科,与大学失之交臂。
高中毕业后,陈秀容随打工大军到新疆石河子市西古城镇王家村,做非常辛苦的采棉工。
2003年深秋的一天,陈秀容从棉花地里回到集体宿舍,糊乱地扒了两口饭,准备瘫倒床上时,见一老乡正在切一个西瓜,西瓜下面垫着一张报纸,她立马来了精神,迅速上前抽出报纸。那张有副刊的《石河子日报》,让她如获至宝,倦意顿失。
“在江苏打工时,我曾怯怯地走进靖江日报社,只为向编辑索要两张有副刊的报纸。”陈秀容说,编辑很热情,不仅给了她好些报纸,还勉励她投稿。
那是2004年春日的一天,陈秀容从靖江日报社回到打工住所,铺开纸张开始写作。“你能发表文章,我手掌心里煎鱼给你吃!”一个老乡的断言给她当头一棒。
青春不相信眼泪。当年秋,陈秀容饱尝打工之苦后回到老家,白天种地,夜深伏案。随着作业本锐减,生活向她露出狰狞的面目,那些杳无回音的投稿,将她的不甘和壮志击得粉碎。
然而,文学之梦就像陈年老窖,一不小心打开,便越发浓烈。
还是春日的一天,只不过相距10年,陈秀容在村里的农家书屋看到一本文学刊物《双溪湖》,她立即联系并加入主办此刊物的组织——荣县作家协会。在协会主席余仕清的鼓励下,她开始在手机上点击出一个个文字,并向报刊投稿。当第一篇散文《父亲的幸福生活》,出现在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双溪湖》时,她激动得彻夜难眠。
陈秀容创作激情迸发,相继创作了《让生命绽放成微笑的花朵》《大棚里植下我绿色的希望》等数十篇散文,以及数十首诗歌,陆续刊发在《自贡日报》《自贡三农》等报刊。《大爱无言》是她的小小说处女作,参加“东方龙宫”杯全国微型小说大赛获优秀奖,《传承》参加“扬玉章故里新风、展农民作家风采”全国文学创作大赛获小说类一等奖。
艰辛生活中,文学让林天容体会出别样的诗情画意
艰苦的稼穑,也是贡井区五宝镇王家村林天容写作取之不尽的素材。
“从小学到初中,我的语文成绩都很一般,只有读高中时,有篇作文被老师作为范文在班上朗读过。”林天容坦诚地说。
林天容于1990年高中毕业后与同学们天各一方,仅靠书信联系。书信写得多了,她对文字有了挥之不去的情结。
同学们结婚生子后忙于生计,书信往来越来越少。唯有一个学弟,在校时话都没跟林天容说过一句,毕业后也从未谋面,却一直给她写信——写他的烦恼、他的快乐、他的进步,还写他和战友打赌:她是否会给他回信。林天容觉得,学弟的每封信都是一篇优美的散文。学弟还给她自信:“老姐你文笔好,写来投稿吧!”
忙于稼穑,偏居山村,林天容没有践行学弟的建议。
2013年初夏的一天,林天容在村卫生室看到《自贡日报.百姓纪事》,阅读整版文章后,她阴霾笼罩的内心忽然晴朗。
林天容订了份《自贡日报》,并向村图书室借了些书。在干完一天的农活、哄睡幼小的女儿后,她才在寂静的乡村之夜,慢慢品一些文字。从此,她一边阅读他人作品,一边记录自己生活。
手机写出的文字难以提行,林天容开始学写诗歌。她在村图书室借了一本《诗歌精选》,读到自己能读懂又喜欢的,就结合自己的经历和感悟,照瓢画葫芦地写出几句,放在QQ空间里,竟然收获网友们不少点赞和评论。
网友们的鼓励,是林天容继续写作的动力,《农耕》《锄草》《那片玉米林》《麦收》《有一种情感植根于乡土》……陆续问世。
“上坡干农活,回家做家务,天天单调地重复着辛苦的事情。有时烦了、腻了,觉得生活不仅艰辛,还毫无趣味。但是因为有阅读和写作,生活便有了念想。有时我觉得,写作就是和自已说说话,喧泄心中情绪,写完了,心情就好了。”忙碌的农活、生活的艰辛,并没有浇灭林天容对文学的向往,反而让她体会出别样的诗情画意。她说,生活是一条路,怎能没有坑坑洼洼,而文字可以提炼其中催人奋进的一段段。
林天容生活压力大。两年前,她大女儿读高二时,经余仕清介绍,她在荣县城一家制鞋企业找了份折边的工作。虽然经常加班到深夜,累得筋疲力尽,她仍然坚持在夜深人静时读读《北京文学》,或《星星诗刊》《小小说选刊》,从中汲取营养。
难得休息一天,林天容得赶回家,帮婆母把生活用水盛满,将谷子分离成米和糠。婆母年纪大了,挑不动了,若是菜地需要浇水、施肥,她还得做完这些事儿。小女儿十分可爱,她也难得亲一口、抱一下。为了赡养年迈的婆母、供养两个上学的女儿,再苦再累,她还得乘最晚一班公交车回到荣县城。
奔波劳累了一整天,林天容不着急休息,她将心里积累的文字,一个一个地输入手机。“离开生我养我的土地/在城市的屋檐下颠簸流离/熬夜加班为生计/记录生活/抓耳挠腮练练笔……”这就是她的生活。
近4年来,林天容在《自贡日报》《自贡三农》《蜀南文学》《盐都艺术》等报刊发表了诗歌28首、散文24篇,其中诗歌《油茶花开》在2014年“双溪湖油茶杯”全国文学书画摄影大赛中获优秀奖。
期待大地赤子,能为他们的母亲写出最美的语言
“我们协会活跃着20多位跟陈秀容、林天容一样,热爱文学的阅读者、写作者,有韦泽高、吴银昭、卢成中、刘翠芳、钟永书、李国英、吴绍康……”荣县农民作家协会主席钟小春说,他们白天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在承包地里干活,夜晚在家中挑灯苦读、苦写,作品裹挟着浓浓的乡土气息,就像用相机拍下的真实的农村生活。
荣县双石镇农民文学创作组成立于1988年1月,吴锡昭(其事迹本刊曾做浓墨重彩的报道)一直担任组长。鼎盛时期,每月1日、15日定期举办创作讲座,不时举办各种采风、作品评讲活动。
进入新世纪,会员们纷纷奔赴四面八方打工,创作组成员由巅峰时的124人,下降到最少时的12人。
2014年5月,经余仕清奔走,相关部门批准荣县双石农民文学创作组变更为荣县作家协会农民创作分会。和陈秀容、林天容一样,韦泽高等20多名会员多是新会员,他们勤奋学习,笔耕不辍。
韦泽高是双石镇观音村人。2013年,他看到新农村建设取得很大成就,就萌生了写作冲动。经邮递员介绍,他找到吴锡昭加入双石农民文学创作组。尽管基础差,但坚持读、写,又有真切的农事劳作的体验和感受,经吴锡昭修改后,他已在《自贡三农》发表了十多篇(首)散文和诗歌。
“我们终究只是城市的过客,随潮而来,落潮而归,乡间、泥土才是安然的栖身之地。回到乡村,会发觉风是甜的、水是香的,‘汪汪’狗叫是一首歌,连老鼠打架也成了一道风景……”陈秀容的一篇散文道出了农民作者的心声:他们不缺深入生活的体味,不缺比泥土还要粗粝的表达,不缺书写的兴趣和勇气……他们面临困难的是,农活繁重、写作条件差。他们几乎都没有电脑,写文章多靠手机,一两千字的作品一个字一个字地点击出来。
但是,正如陈秀容所言,他们的目光和步伐都很坚定:“请不要用你怪异的眼神/穿刺我们被农事蜇伤的容颜/更不要用你世俗的唾沫星子/淹埋我们细碎的光亮……春天犁铧新翻的泥浪/是我们邮寄给秋天的诗行/春天手机开垦的荒凉/是我们朝拜的方向……”
为改变生存状况,陈秀容在研究、学习网络小说写作技巧,即将着手创作一部长篇网络小说。她希望自己能像一些优秀网络作家一样,每日上传数千字,让读者欲罢不能,那不仅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也将结束她困窘的写作状况。
荣县作家协会也在尽力改善农民文学作者的写作状况。“今年7月,将农民创作分会升格为荣县农民作家协会。”余仕清说,同时争取政府更多资金扶持,以开展更多的创作讲座、采风活动,提高会员们的创作水平。
对于如何进一步开展好农民作协活动、提高会员的创作水平,钟小春已有清晰的思路,她说:“将不定期举办创作比赛,对获奖者颁发奖金和证书,以激发会员们的创作热情;坚持开展采风活动,以拓宽会员视野,促进思维发散;坚持举办创作讲座,聘请优秀作家给会员们传授写作方法和技巧,以提高创作水平。”
自贡文学领地,未来谁攀高峰?或许,就在这些基层作者中,就在这些一放下锄头,就拿起手机写作的农民作者中。期待这些大地的赤子,能为他们的母亲写出最美的语言。
编辑:张驰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