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贡网讯(记者 蒋周德 文/图)在我市一台台享誉全国的川剧大戏背后,有着一位音乐人辛勤耕耘的身影。他的创作尊重传统又不拘于传统,将新的音调、新的形式、新的表现手法运用到一部部呕心沥血的作品中,形成了他特有的“怪异”风格。
廖忠荣,原市川剧团团长、国家一级作曲家、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戏曲音乐研究会会员。他非科班出身,却硕果累累,已创作60余部川剧音乐,并兼任配器、指挥,其中大型川剧《巴山秀才》《岁岁重阳》《夕照祁山》《中国公主杜兰朵》等多部作品获得中国戏剧节等颁发的优秀音乐奖。这些作品中的不少唱段被选编入《中国戏曲唱腔精选》《川剧名家名段》《川剧经典唱段100首》等书籍及初中音乐教材。
今年10月起,被誉为“乐怪”的廖忠荣再出奇招,为国家一级编剧、市作协副主席廖时香创作的大型川剧《还我河山》作曲。11月3日,廖忠荣在百忙之中拨冗,与记者一道回望了他是怎样成长为川剧音乐家,如何将戏剧音乐的无穷魅力融入一部部大戏中,助推自贡川剧铸就辉煌的。
另辟蹊径学作曲
廖忠荣的母亲会唱一些山歌民谣,父亲特喜欢川戏。在贡井居住时,他常随父亲到附近的贵州庙看戏。他自幼酷爱音乐,跟着同学学会了吹笛子、拉二胡。拮据的父母不可能给他钱买二胡,他便上山捕蛇剥皮自己制作。
1960年春,高一下学期开校时,廖忠荣因不能按时交学杂费而辍学。不满18岁的他替父亲分担一家人的生活重担,每天用架车从自贡火车站拉煤炭到住所所在的居委会食堂,直到当年6月市戏曲学校面向社会招生。
入读市戏曲学校,不交学费,还管吃管住,对家庭贫寒的廖忠荣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得知廖忠荣要去报考,一个同学送了他一把二胡。二胡很旧,但毕竟是专业工厂生产的,比他自己制作的音色好多了。他凭借一曲二胡名曲《良宵》,如愿成为市戏曲学校川剧班的学生。
廖忠荣师从杨尊武,主学拉京胡、盖板子,兼修拉二胡、吹笛子及唢呐等乐器。廖忠荣学习热情高,不仅上课认真听讲,按老师的要求认真练习,还找来音乐书籍一句一句地读、一节一节地练,逐渐学会了多种乐器的演奏技巧。
进入市川剧团一段时间后,廖忠荣发现剧团乐队人才济济,即使自己奋斗10年,也不可能成为首席乐手。他便另辟蹊径,努力学习作曲,期望在这方面突围。他从爱好拉小提琴的哥哥处拿来《歌曲作法教程》认真学习,越学越觉得音乐艺术海洋博大,开始自修和声学、复调、配器、指挥等与作曲密切相关的知识。
1964年,廖忠荣尝试创作了川剧《丰收之后》。没想到,他沾沾自喜的作品被演员和乐手们称之为“似戏非戏,似歌非歌”。此后,廖忠荣一面再学习相关知识,一面坚持音乐创作,先后创作了《会计姑娘》《龙泉洞》。
1976年夏,廖忠荣和魏明伦合作了《炮火连天》,演出后受到省革委会主要领导高度赞扬。随后,全省上百家剧团争相排练演出该剧。然而,“文革”结束后,廖忠荣、魏明伦却因该剧被下放劳动改造,到在建防空洞用架车搬运渣土。
艺术花开不惑年
“祸兮福所倚”。在劳动改造的两年时间里,廖忠荣没有怨天尤人,自暴自弃,他认真思考了为啥过去自己创作的川剧音乐“似戏非戏,似歌非歌”,总结出是自己对川剧音乐了解得太少,熟知的川剧曲牌也少。
廖忠荣抓紧工余时间恶补传统川剧音乐知识。年近40岁的他像小学生一样,虚心向剧团专业作曲家刘大有、黄景明请教川剧昆、高、胡、弹、灯5种唱腔曲牌,还向掌握并能熟练运用川剧高腔曲牌的师姐谢永芳学习。与此同时,他认真阅读介绍高腔曲牌等川剧音乐的书籍。凡有经典川剧剧目演出,他都想法去看,并记录下优秀唱段的曲谱。他对资阳河流派川剧艺术的高腔帮、打、唱进行了系统分类剖析,研究其规律和特点。很快,廖忠荣对川剧音乐的认识上了一个台阶,对音乐元素的运用和驾驭水平有飞跃式的提高。
恢复工作后,廖忠荣创作了《胭脂》等两出川戏。因为对川剧传统曲牌了然于心,廖忠荣在创作时游刃有余。作品出来后,同事们对他刮目相看。
1980年8月,魏明伦在《易胆大》脱稿不久后,又推出农村题材的《四姑娘》,廖忠荣被委以创作音乐的重任。农村题材的音乐该怎么定位?唱腔该如何选材?廖忠荣几经思考,在谢永芳等人的指导下决定选用高腔曲牌“江头桂”、“红鸾袄”等,并大胆利用山歌、民谣,让整部音乐来自传统但又不拘于传统。
《四姑娘》公演后引起极大反响,人们在陶醉于剧情和表演的同时,也被美妙的川剧音乐和唱腔所倾倒。
1981年秋,《四姑娘》赴北京参加由文化部主办的戏曲现代戏汇报演出,取得极大成功。戏曲音乐家刘吉典盛赞该剧的音乐创作“畅达、谐和、朴实、贴切”。他得知作曲、配器、指挥均由廖忠荣一人担任时,更是赞不绝口。他撰文道:“他的音乐常常以变动某些因素的办法,予以创新,把现实生活中新的音调、新的形式、新的表现手法引用进来,使作品富有时代气息和活力。”
从此,廖忠荣专心在川剧音乐的园地里辛勤耕耘,快乐地浇灌着川剧艺术的花蕾。
怪招迭出涌佳作
廖忠荣深知川剧艺术虽然深受历代戏迷喜爱,但要让现代人喜闻乐见还得不断改良创新。
1983年春日的一天,市川剧团首演《巴山秀才》。快到结尾时,戏中的钦差大臣突然唱起了京剧,声惊四座,全场愕然。观众们惊讶地交头接耳:“怪了,明明演的是川戏,怎么唱起皮黄来了!”但仔细一想,那角色是紫禁城里奉旨出巡的京官,言谈举止装腔作势,唱几句京腔,道几句京白,也在情理之中。怪中见奇,慌忙打听曲作者是谁。
被称为双连环结构的无锣鼓川剧《岁岁重阳》的音乐,让广大观众耳目一新。廖忠荣创作这部大戏的音乐,在不游离剧情、人物的前提下,在以高腔为主体的旋律中,引进四川民歌、山歌、劳动号子和同一题材的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主题歌《角落之歌》音调,巧妙糅合,使历史的厚重感和现代的清新感水乳交融。
在海内外影响空前的《潘金莲》,是一部荒诞川剧。荒诞川剧的音乐该是什么样?在传统川剧中无可借鉴,廖忠荣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该剧分“戏中戏”与“戏外戏”,所以,人物也分为“剧中人”与“剧外人”,而“剧外人”中有古人、今人、中国人、外国人。廖忠荣抓住剧本穿越历史、横贯中西的戏剧结构,在“戏中戏”中固守川剧本体,以保持正宗川味; “戏外戏”则大胆而恰当地引入越剧、豫剧,以及俄罗斯民歌、现代流行歌曲、迪斯科音乐等。处处紧扣剧中每一个人物、每一个场景,各种声腔混杂在一起,却又浑然天成,收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和强烈的剧场效果。
19世纪初,德国诗人席勒根据《一千零一夜》中的一个故事创作了诗剧《图兰朵》。1994年,魏明伦将其改编为川剧《中国公主杜兰朵》。廖忠荣拿到剧本后,熟读了那个故事和诗剧,并对相关历史、文化、民俗等做了充分的了解才动笔。这部大戏,他综合运用5种声腔,力争达到韵味个别又浑然一体的艺术效果。该剧上演后,赢得观众和专家的好评,不仅在川渝戏剧界引起轰动,全国各地戏曲界人士也予以祝贺。
1998年,市川剧团接到邀请函,希望《中国公主杜兰朵》剧组进京与张艺谋执导的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创作的歌剧《图兰朵》同期公演。与知名导演执导的经典歌剧同城PK,风险极大。时任市川剧团团长的廖忠荣与魏明伦磋商后,决定前往应战。没想到,演出不仅场场爆满,观众好评如潮,还得到了多位专家肯定。中央芭蕾舞剧院院长王世光称赞该剧音乐不落歌剧窠臼,独树一帜。音乐家吴祖强对该剧的喜爱溢于言表,他认为音乐丰富、新颖,十分动听,唱腔结合方言土语,很有特色。廖忠荣因该剧荣膺戏剧音乐最高奖——中国戏剧节优秀音乐设计奖。“乐怪”的美名由此在戏剧界传开。
老树春深更著花
魏明伦调离自贡后不久,廖忠荣也到了退休年龄,但他没有停歇,又开始了与廖时香的深度合作,继续他的怪招。
在川剧《人迹秋霜》中,他只用“青鸾袄”和“端正好”两种曲牌进行创作,而且统一在一个高调上,解决了女腔唱来合适而男腔高不上去,或是男腔唱来合适而女腔低不下去的矛盾。戏剧界称这是廖忠荣敢冒“单调”之风险,探索创作的又一怪招。
大型川剧《刘光第》获得多项大奖。鲜为人知的是由于某种原因,该剧原来的音乐不是廖忠荣创作的。在公演两年后,为参加第三届中国川剧节、第三届全国地方戏优秀剧目展演等,廖忠荣才重新为《刘光第》创作音乐。他将富顺民歌《巴山豆》作为音乐元素变化运用,与川剧曲牌交融,充分体现了《刘光第》的乡土气、川剧味和现代感,全剧既有二胡独奏的如泣如诉,也有高音唢呐的悲壮凄凉,还有气势雄浑的背景渲染,整个音乐随着剧情跌宕起伏,让人如痴如醉。
观众看戏,总是容易被演员优美动人、准确传神的唱腔打动心扉。可是,很少有人想到那些唱腔都是作曲家呕心沥血才谱成的。在最近创作《还我河山》的音乐时,为将第一幕开头“华夏神州半沦丧,烽烟弥漫大后方,同胞拼热血,抗日救危亡……”的大合唱音乐写好,廖忠荣绞尽脑汁,从上午一直想到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至次日凌晨1时,他突然想到用《国歌》中的音调作为基本元素,结合川剧高腔进行创作,他赶紧起床写出这段合唱音乐。
为突出《还我河山》音乐的“盐味”,廖忠荣认真阅读了《中国民间文学三套集成·自贡卷》民间歌谣部分,深入了解盐工号子,最终选取影响较广的《挽子歌》《抛啊抛起闪》为音乐元素进行创作。为表现遭遇日寇飞机轰炸、市民自救的悲壮场面,廖忠荣又出怪招,大胆运用圆号、长号、长笛等西洋铜管乐器,使音乐更具震撼力。
“音乐形式新、声腔艺术美”,是廖忠荣音乐创作的不懈追求。30多年的开拓创新,不断超越,使他在川剧音乐中达到了“海阔天空任遨游”的境界。他虽已年过古稀,却宝刀不老,继续为梨园奉上一部又一部新的音乐作品。
编辑:Fr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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