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当年为杨家画的《瓜果图》和书写的对联
张大千(1899年—1983年)是上世纪中国画坛的一颗巨星,也是当今世界最富盛名的中国画大师。他一生才华横溢,极富传奇,建树甚伟,贡献极巨,声明远播,影响至深。
张大千的出生地为“蜀郡”内江,与自贡山水相连,一为“甜城”,一为“盐都”,不仅地缘、人脉关系密切,且文化、商贸交往频繁。他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中后期成名于上海之前,曾经常造访自贡,并与此川南一隅的小城结下一段鲜为人知的书画情缘。
耄耋老人献珍藏
1982年,时已八十二岁高龄的盐商后裔杨夫纠(1902年—1998年,原名启伦,字德常,号膚九)先生,向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捐献出自己珍藏60余年的一批老字画。据1985年12月15日《自贡文物》第一期(创刊号)报道,其所捐书画共计“一百多件”。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清末以来我市著名画家的作品,如被称为“自贡三王”的著名画家,擅长指画的花鸟画家王松岩,善画黄牛的工笔画家王杏岩,曾为清宫廷四品画师、长于水墨写意花卉的王绍卿,以及张绍龄、孙尔嘉、王扶九、王玉如、刘君悫等十多人的书画作品。这批书画几乎包括了从清代到解放前我市著名书画家的墨迹瑰宝,是一套较为完整而又极其难得的书画文物珍品。另一类是清末以来曾经到过自贡市的著名书画家,如国画大师张大千、张善孖兄弟,以及包弼臣、公孙长子、李湘石、张崇朴等十多人的作品,其中不少是珍贵书画文物。如张大千当年在杨夫纠家中,用行、隶两种书体书写的三幅对联(尺幅分别为93×26cm,129×30cm,129×29cm)和纯水墨画的《瓜果图》(尺幅为91×44cm)。它们不仅是目前已知国内仅存、且时间最早的大千先生青年时代的艺术佳作,同时也见证了他早年与自贡盐场难以割舍的一段书画情缘。这几幅书画作品,在1984年被选送参加全国、全省举办的“纪念张大千展览”时,即受到国内书画界专家的高度重视。其它,如由公孙长子题字,张大千之兄张善孖作的水墨画《杜宇竹枝图》等,也都是非常珍贵的书画作品。这批书画,在当时即有4件被列为国家二级文物,43件列为国家三级文物。
张大千的这三幅对联中的一副和水墨画《瓜果图》,均写明是送“正咸仁兄”的,落款时间为甲子年(1924年)。“正咸”便是杨夫纠的三哥杨启佑(1899年—1949年,字德纯,号正咸,又号佐君)。杨夫纠排行老四,兄弟姊妹共计有十。杨家后代子孙中,也出了不少人才。如曾任国家铁道部副部长的杨万三,以及曾任我市昊华西南化工有限责任公司(即原鸿化总厂)董事长兼党委书记的杨万石等。
渊源殊深情亦真
张大千的父亲张怀忠(1860年—1924年)在上世纪初,是自贡大盐商杨诗屏(1851年—1923年,字夫甲、金华,号乐三)在内江的一名分销商。亦有传闻张大千的外婆是自流井人,属老乡。因而杨家在生意上对张家颇多照应,关系向来不错。在杨家众多孙辈子女中,以诗屏长子书霖的第三子启佑最具文采,并懂经营擅管理,且与张大千同庚,都是1899年出生的人。因祖、父辈间的生意往来,张大千早年亦常随父、兄到自流井杨家做客,与杨家众兄弟颇有交情,彼此友善。此批大千及其兄善孖的书画作品,皆是在杨家老四——杨夫纠家做客时留下的。据杨夫纠老人生前讲,时间是在1924年的三月间和七月间,先后共两次。这在所书对联和绘画中恰好得到印证。1924年张大千的父亲张怀忠过世后,家道中落,张大千即从此走上一条以鬻画为生的职业画家从艺之路。扎根上海,少有回川,并在1925年于上海宁波同乡会馆举办首次个展,一炮走红,画誉彰显,名气渐盛,终成一代巨匠。
而当年留给杨家兄弟的这些书画作品,不仅见证了张杨两家的世代交情,也成为目前国内已知张大千最早的书画作品。据有关研究者估计,张大千一生作画达3万多幅,在国内外举办的画展逾百次,并早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即在中国画坛奠定了自己的大师级地位。但署款时间在此之前的尚未见到,成为研究张大千绘画艺术难得的珍贵文物。
不解之缘常相伴
张大千早年在自流井及富顺、荣州两地,还以画会友结识了王松岩、王少苏、陈蜀樵等当地丹青高手,并到荣州走访了以画蝶闻名的詹联科(1899年—1992年)等人。他还把“詹蝴蝶”与著名山水画家祁哲祥(祁石包)、画牛见长的赵秋农(赵黄牛)合称“荣州三绝”。还提出用自己的画来换詹联科的“百蝶图”,并赞赏其作品:“神韵逼真,极有生气”。
正是因与自贡特殊的历史渊源,1938年张大千寓居青城山时,还与詹联科的高徒万钟(1914年—2002年)同样有过一段亲密接触。是年,万钟与“长安派”名家赵望云、“海派”名家张聿光二人去青城山看望大千先生,来到其寄居的上清宫时,天色已晚,大千先生风趣的说:“这么晚了,你们竟敢上山,不怕虎豹吗?”万钟说:“哪里有什么虎豹。”不经意间,大千先生把一侧的床毯揭起,大家猛然看见其床下果然卧有一只斑斓大虫……大千先生说:“别怕,这虎是不会伤人的。”末了,他还欣然为万钟所绘“百蝶图”题词:“观丽金先生此图,物理、物情、物态三者俱足,真写生妙手。”
1943年,张大千又邀徐悲鸿、陈之佛、陈浩东三人在自贡联合举办画展。自贡大小盐商、同道中人纷纷莅临捧场,观者甚众,盛况喜人,所展作品亦多被认购。
绝世丹青写传奇
杨家捐献的这批珍贵书画,个中细节颇为戏剧,甚是微妙。据杨家后人回忆:大约是在1977年前后,四川省文物商店在自贡开展文物收购,一日已逾古稀之年的杨夫纠老人(住自流井石缸井,门牌为212、213、214号,与其侄子杨晓秋等共同居住此三所房屋)牵着孙儿溜达到市盐业历史博物馆门前,见到那儿在收字画,便对收购人员讲,他家里字画多的是。收购人员说,你带来看看。于是第二天他便带了两张画如约前去,收购人员见了十分惊奇,问家里还有吗?他说有,比这还好。收购人员及市盐业历史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七八人,即一同前往杨家。
在这批前往观画的人当中,便有文物、收藏界大名鼎鼎,有文物“神眼”之称的乔德光“乔老爷(生前为四川省文物总店顾问、北京翰海艺术品拍卖公司常务顾问)”,杨家人至今记得“乔老爷”还是由人搀扶着去的。到了杨家,因是平房,有些潮,存放下来的老字画不免有些虫蛀破损,当拿出一张张多少已有些损伤的老字画时,乔当时还不停地提醒:慢点!慢点!经当场清点,各类老字画共计276件。其中,仅张大千的就有六幅(当时还特意留了一幅张大千的),还有张大千兄张善孖的一幅较大的老虎“中堂”等。
1995年,成都“翰雅”首次艺术品拍卖会上,自贡一收藏家在会场上巧遇乔德光老先生,曾谈及这批书画,但老先生“避重就轻”,讲很喜欢自贡,说自贡太好了,市区不大,地点集中,以前的盐业资本家又多,各种收藏丰富,容易淘到好东西。稍后这位自贡收藏家同省文物总店的人开玩笑说:“恐怕你们总店那栋大楼,也是用卖自贡收的东西赚的钱修的哟?!”对方讲,没得那么多,最多有半栋。可见,自贡当初的文物流失、贱卖,是多么严重,多么令人叹惋。
而业已成为市盐业历史博物馆珍贵藏品的这几幅张大千早年书画,到今天其文物与经济价值都是不言而喻的。其中他用隶书所书的“结茅因古树,移榻对青山”(129×29cm)一联,已镌刻在自贡市区王爷庙二楼的门柱上,古朴典雅,十分醒目。有趣的是,包括该对联在内的一批书画,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在该庙展出时曾发生窃案,值得庆幸的是,当时展出被盗的不过是我市著名书画家刘克刚先生的摹本,而真品一直保存在博物馆内。
斗转星移,人事已非。时至今日,当初的捐献人早已过世,这批书画,不论是最初的276件,还是后来见报的100余件;也不论是留在自贡的,还是散落他乡的,都要感谢杨家几代人的呵护,使它们得以历经劫难却完好保存,让后人能从中吸取精神食粮的营养,感受优秀文化的熏陶。
曾上游 宋青山 杨源/文
编辑:罗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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