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自贡,富义井和大公井的成功凿办,引得千年以来富荣盐场大大小小的盐井如星罗棋布,点缀在自贡的大街小巷,井灶与天车相依,盐井与盐井共存,巷由井生,街因盐起。一不留神,一口盐井与你相遇,另一口盐井又与你擦肩而过,令你怦然心动。
几年前,自贡作协的一个暴走群“或此或彼”,充满好奇地走进这方神秘之地,领略似乎应该是地球上独一无二的仅仅属于这座城市的井街盐巷的风采。
幸运的是,我也参列其中。我们随网名叫“一路游来”的市作协主席李华,从一医院大门口出发,你说是巧合还是必然,下坡就是一条因同兴井而得名的街道同兴路。同兴井在竹林塆,凿于清咸丰6年。当然,同兴路一带远远不止这口盐井,不信的话,芦厂坝就有一口,叫洪海井,这就是远近闻名的小桥井,得名小桥井,只因井旁右方有一小桥。此井开凿于清乾隆37年,如今,小桥不复存在,小桥井早已废弃,此处还留下一个小桥井的地名和一架低矮的木制天车,痴痴地向路人述说二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动人盐话。
下同兴路,拐进岔道,岔道很短,两边是卖水果的摊点。岔道左边连着一条因井得名的街道,这口井叫天花井,这条街道叫天花井路。街道是青石板街道,很窄,两边是杂乱无章的串夹壁青瓦房,我们暴走团的三十来个人潮水般涌进去,为这条街道带来了久日不见的喧嚣和拥挤。网名叫“尹子”的贡井区作协主席曾新就是在这条街出生的。出天花井,又是一条因井得名的街道,这口井叫高山井,街道叫高山井路。街道和天花井路一样的狭窄,两边却散布着一些比街道更窄的岔道,有的街道,一侧非但不是房屋,还是山壁,山壁不高,以石块垒成的石墙,挡住山上的泥土。
当你站在笕杆桥上往回望,你才能感受到高山井在山上,这座叫高山的山其实和周围的山没有什么两样,并不高,这样的称呼不过是一种夸张的说法。笕杆桥是凹槽石桥,石桥横跨釜溪河,桥下这一段釜溪河,水面宽阔,河水清澈,这儿曾是城市取水之所在,河边的红砖锥顶圆屋,就是取水点遗址。红砖锥顶圆屋背靠着的这座叫高山的山,山上除了高山井路而外,坡上尚散布着一大片的瓦屋,这是大盐商王三畏堂宅邸。这段釜溪河,也是有名字的,它的名字和对岸的井有关,井名曰火井,这段釜溪河则名之曰火井沱。笕杆桥也不是过人的桥,是过卤水的桥,从四面八方的井里,提取起来的卤水,欢歌笑语流淌过这座与众不同的桥,走进制盐车间,脱胎换骨,突然之间,演变成了比姑娘肌肤更加雪白的盐巴。
我们三三两两过石桥,爬上一座不知名的山,山上有一口井,就是火井。火井虽然已经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然而,却留下了一条狭窄的街道,叫火井沱路。进街时是半边街,愈往街里走,街道便愈是完整了起来,两面都是低矮陈旧的瓦房。至自贡跳水馆旧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顶天立地的木架,这是由杉木捆扎起来的三角架,上安天辊,是为天车,有诗云:“天车如竹笋,高耸入云天。”此井就是闻名遐迩的自流井,“盐都自流井,盛名传久远”这句话,就是从这儿流传出来的。伫立天车旁,眺望山下,密密麻麻的瓦屋顶连缀成一大片,被薄雾笼罩着,宛如黛色云彩。和火井沱路交叉着的,是路边井路,与路边井路相通的,是顺河路。其间,是牛屎山,山上有井,曰火龙井、大滢井,山下有井,曰崇褔井、龙旺井、宝龙井、浮海井,还有牛屎,有道是:“山小牛屎多,街短牛肉多。”旧日盐场,鼎盛之时,井牛达十万之众,据说,自贡传统美食火边子牛肉就是用牛屎熏烤出来的。上世纪90年代初,我们一家曾住牛屎山脚的大黄桷树下,常听隔壁盐工聊不完的盐场故事,描述这儿昔日的马队、小吃店、铁匠铺、川剧坐唱等等,让人着迷。
随行的几位女作家似乎对自流井旁边的一堵形如围墙的土坎情有独钟,这堵土坎以条石垒成。估计她们是偏爱土坎的沧桑感吧,各自唱着歌摆弄着芳姿,听凭网名叫“炖剑”、也是“或此或彼”群主王星的相机嚓嚓嚓地响。殊不知,土坎里面就是一口井名叫通洪井的井,是王三畏堂王德谦开凿的,这堵土坎,就是王德谦修筑的。这口井和山下李四友堂李德山、李星桥两代人开凿的双福井相映成趣,让人想起古盐场的一句俗话:“不姓王,不姓李,老子不怕你。”
我们一大群人从老跳水馆和土坎之间的水泥路走下去,涌到光凤路上。光凤路是一条市内公路,路的一头连着光大街,一头连着凤凰坝,郭家坳在光凤路对面的坎上和坎下,坎上坎下有两口井,坎上的井叫焜龙井,坎下的井叫天龙井,四周更是井眼密布,崇福井、富从井、洪海井、全海井、济海井,不一而足。
尔后,暴走团分道扬镳,邓科领一支往五云村附近看富从井,曾新、王星、李华领一支则从牛屎山方向拐进了一条叫大湾井的小巷。大湾井一地也是遍凿盐井,什么成顺井、和顺井、四顺井、大海井、来龙井,相互呼应,曾撑起一方富有。
土地坡是市区的制高点。我们到达土地坡时,邓科带领的队伍也陆续到达,胜利会师。我们踏上上山的青石板小路。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从盐井之地走出来了,上山去吹一吹凉风,换一种心情享受盐井以外的景致。
踏上土地坡的石板路,零星地看到一些低矮的瓦房。刚上土地坡时,瓦房的门牌还写着土地坡,再往上则写着凤凰村,达到山顶,房屋的门牌则成大居6组。邓科说,大居就是大来井居委会的简称。这个大居,就是以大来井的名字来命名的。大来井、大湾井、大滢井,这些名字是不是很有趣呢?当然,土地坡上远远不止大来井一口井。“洋井”倒是特别的一口。何以带“洋”,是因为凿井用的是洋机器,这个洋机器就是美国克司通公司制造的钻机。这还不够,还有烟杆井、福明井、宝珠井、双龙井散布其间。或许我们还有所不知,在电视塔附近的马窝子,曾经矗立过一座可以和四十层楼房比高的的天车,天车耸入云霄,气势恢弘。天车下的井,则是一口承载着两百多年历史的古井达德井。我们走进土地坡,彷佛走进了一座神秘的井山。
过土地坡就是太平山,太平山脚即是虎头桥。上虎头桥即入贡井城区。贡井和自流井一样,原本就是一口井,或曰公井,或曰大公井,此井在天池山脚旭水河畔,距今已有1400多年历史了。贡井一地的井比自流井还多,数不胜数。
自流井是一座井城,贡井是一座井城,因而自贡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井城。这次我们所暴走的,不过是这座城市的冰山一角,更多更绚烂的精彩还在我们的视线之外。黄千红/文
编辑:张驰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