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土地坡老大路。记者 叶卫东 摄
□ 记者 缪静
近日,本网记者随同自贡盐文化研究者陈星生先生,踏上了一次“土地坡老大路”的探寻之旅。
在史料查证和实地随访中,陈星生进一步证实:几乎被现代自贡人遗忘的“土地坡老大路”,它一头连着富荣东场自流井郭家坳盐区,一头通向富荣西场贡井苟氏坡盐区,是历史上富荣东西两场相通的必经之路。走在这条古盐道,废弃卤池遗留的斑驳影像,在沿路居民的记忆碎片中,重新与历史繁荣的些许瞬间组合。恍然之间,古盐场井架林立,枧杆蜿蜒,人声鼎沸、车轮滚滚的繁忙气息,似曾归来。
重走古盐道 记忆碎片拼起“车水马龙”
此次寻访从郭家坳盐场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路口拾级而上开始。“老大路原本是用石板铺成的,大约有两米多宽。”陈星生沿路听老人们描述得知,过去这条路上,挑担的、拉架车的、歇脚的、穿梭的,车吱声和吆喝声,让这条老大路充满活力,俨然是那个时代自贡盐场的“车水马龙”之地。
一座石牌坊遗迹将我们带入一段居住稠密区。过去的铺的石板和石阶已经没有了,脚下的三合土路也是有些年代了。街坊们在路两旁晒太阳、聊天。在一段看上去没铺多久的水泥路旁,老街坊们说,前些年,这一段曾留有马蹄印的石板路还在,后来被砸断搬去修另一条老街去了。
经老街坊指点,大家来到一个叫杨井的井房改建为住房的小巷子。经询问得知,这里小地名叫楻桶坝。老街坊说,过去这里有三个大楻桶。沿着一条陡峭的小路来到已成为废墟的卤池,眼前巨大的卤池遗存,让人完全可以想象当年的宏大生产规模。巨大的卤池附近有一个山洞,进去十几米就拐弯,很深,像是防空设施。“它究竟是建于抗战时期,还是‘备战备荒’时期?”陈星生说,这很容易查到。
在一段开阔的大路两旁,曾是晒盐坝——安装条枝架浓缩卤水的地方。“这应该是抗战时期的遗址。因为,条枝架技术是范旭东的久大盐厂迁到自贡后才传过来的。这一带曾是日军轰炸的重点目标。”陈星生指着一条铁质的输卤管说,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后从荣县长山盐矿铺设过来的。
过了天心湾,就是架担湾。这里道路曲折,是居民稠密区。这地名或许和当年穿梭在这条大路上的架子车和盐担子有关。一出架担湾,眼前豁然开朗,山下是东碳厂。
坡顶到了。这里是一个平交道口,附近曾经有一座寺庙叫济公寺。那条把老大路拦腰切断的大公路,就是现在称之为土地坡公路的那条路,历史上这条路的名字叫“自贡公路”。穿过马路,继续接上老大路,走不多远便来到盐井坝。这里曾经天车林立,自贡最高的天车就在这里,叫达德井天车,有108米高。后来,这里建了一所盐技校,培养自贡盐业新人,现在已是一所老年公寓了。
走到一个叫马头房的地方,便让人想起输卤的马车。卤水通过它翻山越岭,才能抵达郭家坳。陈星生说,“这项古老的技术,曾让70多年前来自贡拍摄盐场的孙明经先生感慨不已。孙先生就在这一带的峰子岩拍摄过,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影视镜头和照片。这里有一位姓赵的大爷,他祖辈都住在这里,世代盐工。”当陈星生向赵大爷问起楻桶、马车时,赵大爷指着前面的大榕树说“这一片曾经都是楻桶和盐灶。”赵大爷还说出了不少井名:正德井、龙源井、济海井、达德井等等。现在,赵大爷家用的天然气就是从早已废弃的气井中接出的。
当年的蜂子岩,楻桶遍地、马车耸立、枧杆遍野;如今,这所有的一切荡然无存,好像过去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唯有眼前这尊孤独的石狮可以鉴证曾经的过去。
下了峰子岩,就到了虎头村口,不远处就是虎头桥了……通过寻访,陈星生发现,从郭家坳到济公寺那一段,是“土地坡老大路”保留相对完整的路段,西段道路有的路基已不复存在。
人力挑运卤水 连接富荣盐场主要通道
是什么样的机缘让陈星生这位“老自贡”踏上对“遗忘角落”的寻访之旅?
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陈星生路过土地坡时听说“有条路叫土地坡老大路”。他沿着这条思路查阅史料发现,土地坡老大路,并不是现在自流井土地坡至贡井虎头桥那条公路,而是附近另一条东头连着自流井郭家坳盐场,西头通向贡井盐区的一条古老的盐路。“在自贡地区还没有出现公路之前,它是连接富荣东西两场的主要通道,现在这里的居民称之为‘土地坡老大路’。”陈星生说,当地居民在土地坡后面加了“老大路”三个字,这大概是为了与后来修的这条土地坡上的公路相区别吧。
在自贡建市前,自流井、贡井分属富顺县和荣县管辖,但盐业生产互补性很强,被称为富荣东西两场。自流井郭家坳地区虽不产卤水,但天然气占富荣两场的60%,清末民初之前,卤水多由贡井地区供给,距贡井卤井集中的张姚二山约20华里。时间再往清咸丰年间推移,川盐济楚,富荣两场步入发展的黄金时期。东场对卤水的供不应求,促使了长距离输卤枧杆的铺设,一排排长长的枧杆,伴随着井房、灶房、楻桶、马车房、晒盐台等古老的制盐设施,蜿蜒起伏在峰子岩、马头房、盐井沟、井场坝、济公寺、架担湾、天心湾、楻桶坝等特色各异小地名组成的土地坡老大路旁,很是壮观。富荣盐场在枧杆没有大规模铺设之前,卤水的运输均系人力挑运和船运,这条土地坡老大路应该也承接过人力挑运的担子。
至于现在土地坡上的这条公路,陈星生告诉记者,这是1938年由西场井灶商筹资募工修建,由自流井土地坡经牛栏湾至贡井虎头桥。全长2.8公里,路基宽5至7米,坡度10%至13%,修好后因坡度过大,经常发生交通事故。后来改线由露水湾起,经“江西棺山”脚下至瓦店子止,与井富马路回车坝衔接。这条公路的名字叫“自贡公路”,也叫“一路上”。
土地坡老大路寻访之旅到此结束,但陈星生保留这条老大路的愿望却长留心间。他说:“自贡盐文化绝非简单的天车井架,而是井、灶、枧、号串起来的盐业精神。这是一条曾经有井、有灶、有枧、有号的老大路,留着它,自流井和贡井的气脉方能通畅;呵护它,我自贡地脉人文方能亨通!”
城市地标 市民心中的“自贡高度”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土地坡百年前的繁华早已消失,残存的古盐道也掩蔽在杂草丛中,但盐道边的历史文物却傲然屹立,见证着盐道的荣辱兴衰。不管是“土地坡老大路”,还是现在的土地坡公路,在许多自贡人心目中,“土地坡”这个地名,留着满满的时光印记:是谢家松林,是曾经的“自贡高度”——电视塔,是沿路“走管子”的童年时光……
在土地坡拥有许多童年记忆的自贡人杨继勇回忆说:“那里有块草坪,我们经常带上很多零食搞野餐,上面有个池塘可以捉蝌蚪,还可以走管子,走到中间位置就可以看到自贡全景,坐在那里聊聊天,吹吹风,多安逸!” 自贡城市白领朱成林每次途经土地坡,都能想起那些年的夏天里,一群年青小伙蹬着自行车上陡坡,追求大汗淋漓的酣畅,还有硬着头皮“放下坡”感受的“心跳”。直到现在,被自贡市民公认为城市至高点的土地坡,依然是暴走一族喜爱的行进路线。有人说,坡上那片安宁与祥和,自成风景。废弃的厂房,淡出视野的电视塔,开阔处的池塘、家花和果树,成片的农田民居,老人们散步的背影,组成了一幅城中慢调生活图景。所以,暴走者宁愿当个过客,呼朋引伴,绕城半圈,翻山越岭,也要享受这独有的风景。
现在的土地坡公路又自然地成为了一条交通救急的路线。每当想到露水湾、西山路的“颠簸跳跃”,纠心的司机们会毅然选择坡陡路窄的土地坡。一路向上,弯弯曲曲,顺畅自如。不过,当土地坡车流量日益增大,交通安全问题开始显露出来,曾经发生的多起交通事故,让徒步行走的人们多了几分担心。担忧之下,人们开始另辟蹊径。这些年,一些人在离土地坡公路不远处找到了一条仅供人通行的步行小道。在一片低矮平房间穿行的他们,或许全然不知,脚下那条路,正是洒满一路汗水的盐运古道,历史上富荣东西两场相通的必经之路——土地坡老大路。
眼下正是夏日炎炎之时,坡顶被火辣的太阳直射,植物生机勃发。路旁,盛开的小野花随处可见,一丛丛,一片片,金黄逼眼。闲暇时光里,踱步于此,城中乡野之间感受时光交错中的历史迹忆,还有熟悉当地掌故的老街坊们一路讲故事……快哉!美哉!
编辑:Fr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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